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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...為何哭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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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...為何哭了?

燕嫆楞住了,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。

她緩了好半天才回過神,顫抖著才擠出了這句話:“你...是不是認識我?”

景雲川依舊那般毫不躲閃地看著她,他的目光有一種超然物外之感, 令與之對視的人不由得心境澄明。

他淡淡道:“我自然是認識燕小姐的。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 我問的不是燕嫆, 而是...而是...”燕嫆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吐不出洛嫆二字。

她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!

這難道就是景雲川所說的法則之力?!

她竟無法表達自己不是燕嫆!更無法提及前世以及仙界之事!

“我不懂小姐在說什麽。”景雲川的聲音無波無瀾。

“你...”燕嫆在巨大的震驚過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
“我只希望小姐能相信我,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讓神算子的預言成真。”景雲川定定地說道,語氣極為堅定真誠,頗有一種一諾千金的架勢。

燕嫆真的很想相信他,但前世發生的一切又該如何解釋?

不想讓預言成真的人, 最後為何成了那個讓預言成真的劊子手?

他說的這些話, 是在做戲給她看博取她的信任嗎?

前世的結局, 究竟是撕破偽裝,還是另有隱情?

“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。”燕嫆道。

“問。”

“法則之力, 究竟是什麽?”燕嫆一字一句道。

景雲川沈默了, 半晌後才緩緩道:“天道法則。”

“天道法則?”燕嫆一楞。

既然她的重生與穿越都是天道一手安排, 那麽被天道法則約束也在情理之中, 但景雲川怎麽也會被天道法則約束?

“天道法則是天道設下的嗎?”燕嫆又問。

景雲川思付良久, 答道:“不是, 天道法則在天道誕生時就已出現。”

“那它為何叫‘天道法則’?”燕嫆不解。

“我也不知。”景雲川搖了搖頭, “世人總是這般稱呼。”

“你為何對這些如此了解?”燕嫆找到了問題的關鍵。

她身為仙界的一員都對這些知之甚少, 景雲川身處凡界為何會知曉?還是說,他根本不是來自於凡界?

“抱歉, 這個問題的答案,我無法宣之於口。”景雲川坦白。

燕嫆與他對視了一會, 二人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份難得的平靜。

許久之後,燕嫆嘆了口氣。

“好, 我可以暫且相信你,希望能與你一起查明濁氣之事。”此時燕嫆心中的情緒十分覆雜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,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信他,只是下意識地這樣說。

“不瞞你說,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神算子的預言變成現實。”燕嫆苦笑道:“若有一天,你與我的立場相悖,你會怎麽做?”

景雲川的身子一僵,眸中一瞬間湧起無數的覆雜情緒,如吞噬天地的漩渦,似乎能毀滅一切希望。

他的手微微顫抖,幾乎支撐不住將燕嫆壓在身下的姿勢。

一種無邊的恐懼幾乎將他吞噬,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“七情”中的“懼”是什麽滋味。

他竟然,因她的一句話而“懼”。

荒唐至極。

他微微冷笑,唇邊浮出一抹譏誚,如一把從冰霜中破出的寶劍,帶著與生俱來的危險與侵略性。

他聽到自己一字一句道:“我會殺了你,再去殉你。”

燕嫆的呼吸一滯,瞳孔微微收縮。

“夜深了,早些休息吧。”景雲川從她身上移開,整了整自己微亂的衣衫,在被褥的遮擋下收了蛇尾,待穿戴整齊後起身去洗漱。

燕嫆看著他的背影,久久無法回神。

一夜,一晃而過。

第二日燕嫆用完早膳正躺在院中的椅子上觀賞雪景,沈月看著她猶豫了許久,終究把憋在心中的話說出了口:“嫆嫆,除夕夜你和雲川繼續留在燕府過吧,景府就你們兩個人,冷冷清清的,哪能熱鬧的起來?”

沈月出身書香門第,向來重禮法世俗,出嫁的女兒除夕夜帶著丈夫回娘家過,很容易被外人指責不懂禮數。

但她不想管那麽多,沒有什麽比能和女兒一起過年更重要。

“好呀。”燕嫆開心極了,她才不想讓自己的第一個新年在景雲川那座清冷的府邸中度過,“我們肯定會在這過的。”

“太好了!”燕明舟揚唇一笑,臉上是明晃晃的興奮。

路過的小廝正好看到了他的笑容,適時地拍馬屁道:“許久沒見少爺這樣笑了,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喜事吧?”

“自然是喜事。”燕明舟翹著二郎腿,隨手扔了個銀豆子給小廝,“喏,拿去吧,你嘴甜,這是本少爺賞你的。”

小廝急忙連連道謝,心想自家少爺就是出手闊綽,直白點說就是人傻錢多。

燕嫆看了自己的便宜哥哥一眼,沒想到他這麽想和她一起過年,心中不由得一暖。

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真好。

燕嫆心中的暖流還沒流到心田深處,就見到燕明舟站起了身,將手臂搭在景雲川肩上,激動地道:

“景兄,這是咱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,怎麽樣,期待不期待?”

燕嫆:......

很好,她記住了。

這種自認為被人在乎的感覺真好。好到她想直接錘爆燕明舟的頭。

期待?景雲川有些茫然。

他未曾體會過。

“你...很想和我一起?”景雲川有些疑惑,他自認為和燕明舟並不熟。

為何燕明舟這般在乎他呢?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,真的很奇妙。

“當然啊,要是你過年不在,我這幾天都沒辦法學法陣了。”燕明舟向來快人快語,從不遮掩。

景雲川:......

燕嫆在心中翻了個白眼。

真是個蠢貨,成功在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內得罪兩個人。這般效率,真是非常人所能及。

蘇嫣然掩唇輕笑,笑聲如鈴,美的令人心顫。

燕明舟微微紅了臉,別開臉不敢看她,小聲嘀咕道:“蘇姑娘又取笑我。”

“活該。”燕嫆不留情面地送了他兩個字。

“小妹你想挨揍了?”燕明舟的臉瞬間就不紅了,微微昂著頭,好似一只欠揍的大公雞。

燕嫆哼了一聲,這便宜哥哥還區別對待?咋不對蘇嫣然這樣說呢?

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大豬蹄子。

這一點在這頭蠢驢身上表現的極為明顯,真是丟人現眼。

“景雲川,給我揍他。”燕嫆忍這蠢驢很久了。

“你咋還放狗咬人呢?”燕明舟嗤之以鼻。

燕嫆一拳砸到了燕明舟的頭上,“不會說話就別說話,說誰是狗呢?”

她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,終於有正當理由打爆他的狗頭了。

燕嫆十分興奮,表面上是替景雲川教訓他,實則是公報私仇。

“啊啊啊!我是狗我是狗!我錯了錯了...小妹你別打了...”燕明舟嗷嗷叫喚著,用手捂著自己的腦袋,但就是不還手。

蘇嫣然將這些看在眼裏,眼底浮出一抹極為淺淡的笑意。

他真的很愛他的妹妹,能對自己妹妹這樣,想必對別人也不會差。

景雲川看著燕嫆為他出氣的樣子,有些恍惚,心中淌過一縷暖流,一點點滋潤著心田中龜裂的土壤。

原來她嗔怒的樣子,也這般令人沈醉。

一時間三人各懷心思,唯有燕明舟真的只是在挨打,毫無任何別的想法。

歡鬧的日子一晃而過,很快就到了除夕之日。

恰在此日,燕明舟收到了來自九環山的書信。

“小妹,來案子了。”燕明舟擰著眉頭。

燕嫆正在與蘇嫣然一起貼春聯,聽到燕明舟的話動作一頓。

來自九環山的案子?

各城皆設有伏祟閣,通常都是自己城中的事情自己處理,只有實在無能為力時才會將案件上報九環山。

“師父在信中說希望你可以與我同去查案。”燕明舟道。

“是什麽案子?”燕嫆第一次接到九環山的大案,往常這種活都是她的師兄師姐去。

“金陵頭牌案。”燕明舟飛速瀏覽著,越看越心驚。

究竟是什麽事情能把她膽大包天的哥哥嚇得變了臉色?燕嫆好奇極了。

“金陵在三個月間發生了十多起殺妻弒父弒母後又自殺的事情,一開始當地衙門只是按照普通殺人案處理,直到有個官員發現了這些犯人皆有一個共同點:他們都去見過青樓頭牌。”

“衙門覺得這些案件不對勁,就將爛攤子交給了金陵伏祟閣。但不管伏祟閣怎麽驗屍,都沒有發現任何妖氣或者蠱蟲的痕跡,而且這種案件還在增加。”

“伏祟閣暗中調查頭牌,卻沒有絲毫線索,想暗訪頭牌,但一直尋不到機會。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,伏祟閣不想直接問責頭牌,以免打草驚蛇。金陵伏祟閣走投無路,這才將案件上報九環山。”

燕明舟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信中內容。

“金陵伏祟閣這麽窮嗎?”燕嫆不解,“不過就是一個頭牌而已,花點錢不就見面了嗎?怎麽會尋不到暗訪的機會呢?”

“師父說這個頭牌因舞姿極佳、風情萬種而名噪金陵,很多人千金一擲只為與她春風一度。可惜想見她的人太多,根本排不完。為了公平,青樓采取抽簽制度,每夜唯有中簽者才能與美人共度良辰。”燕明舟道:“金陵伏祟閣抽了一個月都沒抽中。”

“所以...”燕嫆頓了頓,“要查此案,需要先抽簽見頭牌?”

“小妹,這事就拜托你了。”燕明舟一副正義凜然絕不屈服的模樣:“我是好人,堅決不上青樓。”

然後他又想到了什麽,補充道:“景兄也不許去。”

燕嫆:......

為了不影響過年的心情,燕嫆決定直接忽視他。

暮色四起,年夜飯過,火樹銀花,燃燈守歲。

這是燕嫆此生過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新年。

紅塵熙熙攘攘,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,與清清冷冷的仙界截然相反,令人沈迷。

凡人皆想登入仙界,追求長生與力量。但他們不知,每一個仙族都羨慕凡界的多姿多彩。

仙界就像一個牢籠,高處不勝寒之地中圈禁著強大又永生的囚徒。

囚籠中的人想出去,囚籠外的人想進來。

何其荒唐。

沒有人能共情仙族的痛苦,凡人若是知曉仙族的抱怨,估計會嘲諷他們矯情,唾罵他們貪心。

但這世間本就是有得必有失,燕嫆從始至終都知道這個道理。

她癡癡地看著在夜空中綻放的煙花,五顏六色的火光映在她清澈的眼底,璀璨又華麗。

“好美啊...若是年年都能如此該多好...”燕嫆呢喃出聲。

她知道自己不屬於凡界,終有一日她會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地方。

她只是希望,那一日可以來的慢一點。

“這有什麽難的。”燕明舟聽到了她的低語,肆意一笑,回應道:“你與景兄都在長安,只要你們想來,年年都能在燕府過。”

“好。”燕嫆笑了笑,笑容中夾雜著幾分外人無法讀懂的落寞。

“你很喜歡這些?”景雲川的聲音從身側傳來,平淡的問句中是毫不掩飾的疑惑與不解。

“嗯,很喜歡。”燕嫆點了點頭,肯定道。

“聽聞九環山中清幽雅致,雲霧繚繞,可縱馬步懸欄,亦可引銀漢落重山,於頂峰踏風而行,攬茫茫蒼穹。可謂是凡間仙境,人人向往。”景雲川淡淡道:“你不喜歡那兒嗎?”

“有句話叫高處不勝寒,有得必有失。”燕嫆的聲音有些飄渺,思緒飄出了很遠,她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說的是九環山還是仙界了,“世人向往的所謂仙境,或許只是一個無趣的牢籠,哪裏比得上凡塵有滋有味?”

“是嗎...”景雲川微微垂眸,目光恍惚。

“你想成仙嗎?”燕嫆突然問道。

景雲川一楞,隨即搖了搖頭,“世人皆渴望羽化飛升,但對我而言,是什麽都不重要。”

“凡人也好,仙人也罷,我即是我,與身份無關。”

他說的很堅定,不帶半分猶豫,也毫無作假之意。

燕嫆呆呆地看著他,不敢相信這樣的話能從他口中說出。

我即是我,與身份無關。

是啊,不管是燕府嫡女也好,仙界樂仙也罷,她就是她,與她是誰無關。

景雲川也是如此嗎?那麽他究竟是誰呢?

“小姐為何這般看著我?”景雲川輕輕一笑,如大雪中梅花迎風而綻,美的目眩神迷。

“我在向你討新年禮物呀。”燕嫆歪了歪頭,狡黠一笑,好似一縷調皮的風,輕盈靈動,“新的一年,沒什麽想送我的嗎?”

“我本想送你那顆與我命脈相連的妖珠,但我知道你會如何回答。”景雲川的黑眸中升起一分柔色,好似誤入古潭的花瓣,於古潭中劃開一陣漣漪,牽引著人心與春風一起沈溺其中,“所以,我換了一份禮物。”

他緩緩地說著,聲音中染上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出的寵溺。

“我將這大千世界傾註於菩提一葉,日月星辰,山川河海,樓閣之美,市井之喧,聲樂之雅,所有你心怡之物,盡在其中。”

“我想用它,賀你新年。願往後餘生,千秋萬載,皆有良辰美景相伴。”

燕嫆瞪大了眼睛,眸光比星辰更加閃耀,滿懷著灼熱的期待與憧憬。

竟比夜空中的煙花更加絢麗。

她看著景雲川手心中那片泛著淡淡流光的菩提葉,小心翼翼地向其中註入靈力。

一瞬間白霧四起,無數世間至美的景色在她身邊變換,將她籠罩其中。

有自然之壯闊,四時之秀美,樓閣之玲瓏,紅塵之熙攘。

凡界的一切,盡在其中。

如此與幻境結合的留影法器,可謂是世間獨一無二的。

她知道,這些都是景雲川的記憶,只不過是以幻境的方式呈現。

原來景雲川見過凡界一切至美的事物,可他卻像個無足輕重的過客,沒有被凡塵沾染上一分一毫。

“景雲川,謝謝你。”燕嫆攥緊了手中的菩提葉,“這份禮物,我很喜歡。”

景雲川笑了笑,並未言語。

“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。”燕嫆有些無措,她當時只是為了緩解尷尬隨口一說,沒想到景雲川真的給她準備了禮物,而且還這般用心。

她不想隨便送他一個什麽糊弄過去,於是選擇坦白。

“無妨,只要阿嫆喜歡,就是對我而言最好的禮物。”景雲川笑著道。

“你...為什麽一直對我這般好?”燕嫆心中愈發不解,甚至於還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。

她不明白,為何自從她在凡界第一次遇到他開始,他就一直這般無限度地包容她,原諒她的一切傷害,甚至於還放低姿態,想盡辦法討她歡心。

這種無限度的付出與包容,就好似曾對她有所虧欠一樣。

這讓燕嫆十分不安。

景雲川的笑意漸漸淡去,他沈默了。

半晌後,他不確定地開口:“我對你...很好嗎?”

燕嫆微微蹙眉,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“我只是想盡我所能地照顧你,想讓你接受我,信任我,想護你平安。”景雲川的聲音有些飄渺,“我不知什麽是好,只是隨心而為罷了。”

“我做事,向來無需理由。”

燕嫆一楞,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蔓延至心頭。

前世,景雲川殺上仙界之時,她曾質問景雲川為何要將他們趕盡殺絕。

那時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話:

“我做事,無需理由。”

原來他從始至終都是如此,他做事無需理由,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,只是隨心而為罷了。

所以他滅世,也是隨心而為嗎?

究竟是什麽事情,讓他非要走到這一步?

燕嫆怎麽都想不明白。

“若我將擁抱作為禮物送給你,你會接受嗎?”燕嫆試探著問。

“自然是,求之不得。”他笑了笑,美而雅,一如初見那般攝人心魂,但又多了幾分真切與溫度。

燕嫆上前一步抱住了他,屬於少女的溫暖與柔軟瞬間沖破了冬夜的寒氣,直直地侵入心井,融化著凍結洪荒的冰雪。

絢爛的煙花在二人頭頂綻放,流光溢彩,映出相交的影子。

他那襲一塵不染的白衣,竟也在火樹銀花下染上了屬於紅塵的滋味。

“謝謝你。”燕嫆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,聲音有些沈悶,沙啞的低音似從胸腔中溢出,彌散在喧鬧的新年夜,“對不起。”

景雲川的睫毛一顫,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。

晴朗的夜空中突然飄下幾片晶瑩剔透的雪花,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,一瞬間聖潔與超然之感油然而生,恍若神祇。

少女毛茸茸的發髻蹭著他的下巴,讓他僵硬的身子漸漸發熱,睫毛上的雪花很快就化為了水珠,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燕嫆微紅的的耳尖。

一冷一熱瞬間相撞,刺得燕嫆渾身一麻,心中一顫。

她愕然擡頭,正好看到了景雲川睫毛上掛著的水珠,晶瑩剔透間折射出七彩的光芒。

“你...為何哭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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